清晨，東方天空剛泛起魚肚白，一層淡淡的光亮像輕紗，慢慢鋪展開，驅散著殘余的黑夜。我匆匆掀開還留著暖意的被子，滿心期待地起身，奔赴那充滿煙火氣的早集。老輩人常念叨的 “春吃芽”，就像一把鑰匙，解鎖了春日里獨特的飲食密碼。這幾日，春芽鮮嫩欲滴，竹筍也迎來了最佳賞味期，如此與春天的 “舌尖之約”，我怎能錯過？
“穿過車水馬龍的喧囂馬路，對面的早市宛如一座熱鬧的生活劇場，早已人聲鼎沸。人群似被春之號角喚醒的精靈，在攤位叢林間輕盈穿梭，眼神中滿是對最新鮮食材的熱切探尋。小販們的吆喝聲，高的似激昂戰(zhàn)鼓，低的如潺潺溪流，此起彼伏，共同奏響一曲鮮活靈動、充滿生活氣息的熱鬧交響曲”
我隨著涌動的人群在攤位間挪動腳步，一心尋找新鮮的春筍。接連問了好幾個攤主，得到的不是 “賣完了”，就是筍的賣相不佳。就在我有些失望，準備離開時，菜市場轉角處，一個身影映入眼簾。那是一位身著藍青布衣的中年人，安靜地坐在那里剝筍。他身前的筍殼已堆成了一座小山，大盆里盛滿清水，浸泡著的竹筍白白凈凈，在晨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，看著就十分誘人。
他剝筍的模樣，宛如一位專注的藝術家，每一個動作都散發(fā)著優(yōu)雅與嫻熟的氣息，恰似經(jīng)驗老到的陶匠精心揉弄細膩陶泥。只見他左手穩(wěn)穩(wěn)托住毛筍根部，右手拇指抵住筍尖，順著螺旋狀紋路輕輕一掰，筍殼便如蟬蛻般層層剝落，發(fā)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。這精湛的手藝，讓人不禁想起《陶庵夢憶》中 “削竹為刃，運腕成風” 的琢玉匠。老師傅手持竹刀，耐心修坯，竹纖維與陶土相遇，刃口游走間，泥坯上漸漸顯露出月光般柔和的釉色。此刻，新剝的筍肉泛著相似的素白，截面處密布著細如蛛絲的紋路，仿佛是地底暗流在竹節(jié)里凝固的年輪，訴說著歲月的故事。
“老板你好，這竹筍嫩不能？”我上前詢問到。他未抬頭，把手里的竹筍剝干凈，然后遞了過來，“這是我半夜去挖的，早上才剝的，你摸摸看。”我伸出指尖，輕輕掐了一下，剎那間，一種奇妙的震顫從指尖傳來，仿佛地脈的搏動尚未從這截白莖里褪盡。這讓我不禁想起去年深秋在竹林見到的場景：經(jīng)冬的筍芽在凍土下默默積蓄力量，那小小的身軀里，蘊含著無盡的能量。待到驚蟄時節(jié)，一聲春雷炸響，它們便能頂裂壓著青磚的厚土，破土而出，向著陽光奮力生長。
《考工記》里說 “陶人為器，必先苦其材”，此刻想來，不論是塑造泥坯，還是竹筍的生長，都要歷經(jīng)千萬次的擠壓與重塑。泥坯在匠人手中反復揉捏、雕琢，才能成為精美的陶器；竹筍在黑暗的泥土中承受壓力，積蓄力量，才能在春天綻放生命的光彩。
生命的力量，宛如夜空中璀璨奪目的流星，總是這般令人深深震撼。恰似竹筍懷揣著堅定信念，無畏前方厚重泥土的重重阻礙，一心向著光明奮力破土而出；又如同破繭成蝶的壯麗蛻變，毛毛蟲于狹小繭中歷經(jīng)漫長而痛苦的掙扎，才最終羽化成仙，擁有翱翔藍天的輕盈翅膀。我們的人生之路，又何嘗不是這般荊棘叢生卻又充滿希望，唯有心懷堅毅，方能披荊斬棘，實現(xiàn)華麗轉身。
春筍于春雨中蘇醒，無畏泥土重壓，奮力生長，那一抹新生的翠綠，點亮了整個春天。而我們，也應在人生的春光里，以春筍為鑒，鼓足勇氣，沖破困境，用汗水與堅持，書寫獨屬于自己的華彩篇章，讓生命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。
（研發(fā)銷售中心 黃晶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