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漢中盆地，秋色正沿著漢水的脈絡(luò)，一寸一寸鋪染開來。無論行至城中巷陌，或是漫步郊野小徑，總會在某個不經(jīng)意的轉(zhuǎn)角，與一片金黃溫柔邂逅——那便是漢中的銀杏了。
金葉飄搖舞碧空，秋光漫染畫圖中。此時的銀杏，最是從容。不似北國，西風(fēng)一起，木葉便紛紛辭落；漢中的銀杏，像是懂得這方土地的溫潤脾性，有足夠的時光，慢慢告別盛夏。那一片片葉子的黃，是一點點、一寸寸，從淺淡走向濃郁的——初時葉緣鑲一道淡金，繼而金黃向葉心渲染，最終整片葉子澄澈明亮，如被漢江水洗過的秋陽，靜靜浸潤。一樹，便是一穹金燦燦的天幕；一排，便是一道流淌的熔金河川。風(fēng)起時，萬千小扇子簌簌輕語，偶有幾片離枝，旋舞而下，那姿態(tài)不似凋零，更像一場靜謐的光之儀仗。
這般景致，總引人遙想這片土地的深長過往。漢中，北依秦嶺，南枕巴山，自古便是豐饒之地。遙想那些曾在此建功立業(yè)之人，譬如那位“鞠躬盡瘁，死而后已”的蜀漢丞相諸葛亮，若他走近諸葛古鎮(zhèn)的銀杏，我們細(xì)看那葉，形制端方，脈絡(luò)清朗，多像古時士大夫手持的笏板，又如一卷攤開的竹簡，寫滿歲月滄桑。那金黃，不獨是秋色，更是一種沉靜而厚重的、屬于時間與歷史的顏色。
在濱江文化公園，我曾遇見一棵數(shù)人合抱的古銀杏。樹下一白發(fā)長者，執(zhí)帚緩掃落葉。他臉上布滿年輪的印記，眼神卻溫潤如初。那一瞬，我仿佛覺得，他與這銀杏早已融為一體——把根深深扎進(jìn)漢中的泥土，不問風(fēng)雨幾何，只在此間從容生長，從容落葉，與這片土地血脈相連、呼吸與共。
銀杏，又稱“公孫樹”，意為“公公栽樹，孫輩乘涼”。它生得慢，活得長。不似楊樹急于參天，它耐寒耐旱，抗得住風(fēng)蟲，秉性堅韌而沉靜。一旦落地生根，便心無旁騖地將根系探入大地深處，只管記錄此間的風(fēng)、雨、人煙流轉(zhuǎn)。種子或許不知將飄向何方，可既落于漢中，便在這里長成獨一無二的風(fēng)景。
前幾日，我開車至太子嶺。窗外銀杏紛飛，一片片金黃掠過視野，明亮而安詳。那不像告別，更像一個關(guān)于來年重逢的金色的諾言。這樣的秋天，值得被眼睛記住，被心靈收藏。愿這滿城金黃，連同漢中沉穩(wěn)的脈搏與溫厚的氣息，一并沉淀為我們記憶中的永恒。那璀璨的銀杏，是十月漢中凝固的鎏金詩篇，也是這方水土寫予歲月的、永不褪色的深秋之信。 （公輔中心 李恩澤）
